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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在船艇海岛值班半个月后、回船队码头拿久盼的报纸和信时,才知道因改革开放前的十年特殊时期停止的高考恢复了。当时感觉有点不真实,心跳加速,就有一个念头,赶紧复员回家,复习迎考。

自72年12月应征入伍(农家子弟中学毕业能入伍在当时算是最佳的人生选择了)转眼五年多了,主要是个人性格特质的缘故,一直渴望的提干早就没了影,剩下的只有志愿兵一条路,干15年,转业。现在天上掉馅饼,有望高考改变命运,我没有片刻犹豫,找领导要求复员。虽然我已超期服役,但在我的去留问题上还是几经周折,最后还是如我所愿了。船长跟我交心,没能提干就有点对不住了,不能再留了。

从得知恢复高考到复员之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,除了照常工作外,闲暇时间真是度日如年。船艇锚泊,海浪扑打着船舷,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上,我在值班站岗,思绪早已飞回家乡,飞进考场,同时寂寞、无助乃至恐惧也时刻煎熬着我。走出校门算来已五年多,四年半(体检入伍前后也化一两个月)中学所学甚微,工基、农基,下午还经常参加劳动,中学数理化知识本就少的可怜,五年多时间几与中学数理化绝缘,当时手头只有中国地图、世界地图,加上几本马列书,拿什么应考?

一九七八年四月十九日复员,离开了曾洒满汗水、奉献青春的部队,二十日回家,二十一日开始复习迎考,满打满算,离进考场只有两个月零二十九天。到家第一件事,翻出特殊时期前初高中各科课本,这在当时对参加高考的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件事。打开书柜,里面空空如也,忙问老爸,家里哥哥姐姐那么多教课书呢?答曰:前些时候,你的同学、你姐的同学、你哥的同事,都来借书,翻箱倒柜,每个人抱一摞子走了,再说了,你也没说要留啊。听此话,眼前一黑,一屁股坐在地上,没课本拿什么复习?

说起来还是要怪我自己。刚入伍那会儿,还是想利用工作之余,闲暇时间学点科学知识,从家里邮来初、高中全套特殊时期前的课本,一大摞,过不久就又邮回去了,原因一是船艇上没有地方放,更主要的是没有学数理化的氛围。现在想来挺后悔的。弄丢复习课本虽说挺倒霉的,但毕竟我考文科,影响还不算太大。查看77届各省文科政、文、史、地试卷,感觉能应付,唯有数学问题大。由于底子差,在中学时就没学什么代数,就连基础的因式分解题都不会做。参加中学组织的复习课时,想听理科班的课(文科班也有数学课,基本没意义),却被拒之门外,也是自己年少气盛,一跺脚,不求人,不信不听你的课就考不上大学了。此后一直一人在家全部时间自学数学(这里还得感谢开始几天本庄同时复习的辅裕的帮助)。

两个多月自学的结果,数学考43分。这次最为关键时刻的一次任性,也是自己一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。现在想来,当时完全可以再交一份复习费,或者干脆脸皮厚点,听完理科数学课,数学多考个二十分应不是难事,那样的话,人生可能又是另一路径了。这一切皆性格使然,谁又说得清楚呢。

一九七八年的夏天出奇的热。记得第一场上午考下来,许多人的试卷都被汗水给湿了,当天下午考试前每人发一个塑料垫片,答卷时垫在手臂下,以防湿了试卷。

特殊时期停止高考十年后第一次全国统考,上下那叫一个庄严、神圣,军人全副武装押运试卷到考场。当年没听说有作弊之类的烂事,上下风气都正。

天气热,考场气氛森然,而我的心情却从未有过如此的平静,五场考试,就像在家做作业一般,没一点波澜,该拿的分,一分也没丢。语文没考作文,而是考缩写(准备的范文都白搭了),古文考翻译资治通鉴中封德离举贤;地理考南美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时、空转换概念。考试结果,总分:378.5;其中,语文80.5;政治83;地理85;历史87;数学43。总的来说文、政、史、地的难度都比上届平均上一个量级(据说79届又更难些)。

我们学富公社77级考上的是挺风光的,有夫妻高中的,有兄弟同进的。78年暑假,学子们回乡时那种风光,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神圣、知性的光芒,给后进的学子们树立了标杆。而对我来说,考后一切又恢复平静,一颗红心,两种准备,既是要求,又是现实。这一天,我撑船到时杨庄供销社为生产队买化肥。记得化肥仓库是一长条形的,化肥堆在最里头,里面氨气特重,呛的人有窒息的感觉。买好了化肥,在时杨庄舅舅家蹭了顿饭,正碰到城里回乡的堂兄,带来喜讯,分数下来了。撑船回家,刚从庄子西面露头,就见家门前桥上站着许多人,向我道喜来着,都说,当兵五年了还能考上大学,真的不容易。蒋湖庄这么大一个庄子,77届无人考中,我也算是为庄上的父老乡亲挣了点面子。

77、78届高考是那个特殊年代的产物,其中之人,多历经磨难,终有收获,也是一道难以复制风景线。

填报志愿那天,我正在秦南,当天越剧电影红楼梦文革后第一次公演。我被越剧那柔美缠绵的音乐、曲调深深打动,被剧中人物细腻、到位的表演所折服,正好庄上来友,又陪着再看了一场。等到赶到公社填报志愿处,人家早就填报结束,只剩我一人。那时也是愚昧,不懂学校、学科间有啥区别,五所学校、十个学科志愿,胡乱填报了江苏师范学院、南京师范学院、盐城分院等院校,一旁的工作人员说,你这么高的分怎么不报一本呢?听人家说的有理,于是在第五志愿填了个山东大学,然后将一与五打了个互换的勾线。

至于专业也没啥概念,只晓得取巧。在部队时自学过苏联的联共布编辑的政治经济学教程,学过中国哲学史、欧洲哲学史简编,有基础,完全没有将来就业的世俗考虑。

在山东大学四年是埋头苦读的四年。不光我这样,整个77、78级都这样。从早到晚宿舍-教室-饭堂三点一线。天摸黑,露灯下读外语,晚至11~12点回宿舍,天天如此,整个像海绵吸水,唯恐浪费一点时间。整四年时间,只到校外剧场看过一场电影(还是老乡送的票)。

特殊年代的77、78届,学生构成也有意思。我们班一个大班、两个小班,共80人,年龄大的32岁、3个小孩,年龄小的刚16。来源也复杂,有大队书记、工厂团委书记、车间主任,有县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王京清同学,后来为十八大新闻发言人,16位复员转业军人(其中一位现役军官),32名党员,整体素质绝对棒。现在回过头来看,我们班这拨子人在各自的行当里都还挺像样的,没听说腐败了的。

我们这一代人有幸生活在一个波澜壮阔的年代,个人再有智慧、再有能耐,也只是时代浪花上瞬间即逝的泡沫。往事如烟,人世沧桑,唯有你我,真情永在。愿你我同乡校友,沐阳光,嗅春风,快快乐乐,随心所欲,一切皆好。


内容转自文史楼公众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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